左起:作家洁尘、画家何多苓、雕塑家朱成、四川美术馆策展人冯石

2019年6月11日下午2点半,四川美术馆四楼报告厅被热情的听众们早早“包围”,现场座无虚席,甚至有不少坐着、站着的人,引得如此场面的正是由四川省美术家协会、四川美术馆主办的“动静之间——何多苓与他的时代”公益讲座。

讲座现场

本次讲座由杨倩、徐妍儒策划,四川美术馆策展人冯石担任主持人,邀请到画家何多苓、雕塑家朱成、作家洁尘一起对谈,回忆影响中国当代艺术四十年的成都文艺土壤,窥探生于斯、长于斯却独属于何多苓的个人绘画之路。

【直播回看】动静之间:何多苓与他的时代

被时代所选择的一代人

翟永明、刘家琨、张晓刚……何多苓的画作很少出现众多人物肖像,而这些他身边的朋友的形象,是1984年他与艾轩合作完成的作品《第三代人》中的主角形象。讲座伊始,冯石以这幅画作为开场,由此引出一个时代。“当时我住在川大,每天都会看到穿梭于校园内熙熙攘攘的学生们。80年代初期正值改革开放,国门打开之后可以接触到很多新的思想。当时我就好奇,这些人在奔向各自课堂时,对前途的憧憬,个人的取舍,内心的思索是什么。在我看来,鲁迅、徐悲鸿这些是第一代,解放后到文革、下乡是第二代;改革开放这一代人作为第三代人,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代。时代变化快到你根本意想不到,有的时候可能更多的是被人生选择,被时代选择。”何多苓如是谈到。

《第三代人》 何多苓、艾轩 1984年 布面油彩 180×190cm 图片版权 ©龙美术馆

在洁尘看来,“第三代人”作为整个中国文化支撑的力量和群里,是非常重要的。“成都是中国当代艺术的重镇,这一代人有着标本性的案例。像朱成老师、何多苓老师,都是下乡当过知青,改革开放恢复高考又走进校园的,人生命运也由此改变。我们作为后辈,和在场的更年轻的听众一样,或许没办法感受和想象,当时十几岁的他们对于前景和前途,可能是没有的。恰好遇到改革开放,压下去的种子所迸发出的激情和力量,冒出来的后劲儿延续至今。这其中的力量,有他们自身的,也有时代压力的反弹力。”

1969年,何多苓在四川凉山州插队图片

大家所熟悉的何多苓的画作《青春》,坐在石头上的女知青原型,正是朱成。朱成和何多苓同在凉山当过知青,66年就下乡的他,比何多苓早去了3年。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下,大凉山的阳光、星空和风伴随着他,手里提着的油画箱和从各种门道“搞来”的西方、前苏联绘画的画册和一群热爱艺术的知青伴随着他,经常翻过一个山头来找朱成的何多苓便是其中的一位。“何多苓下乡的地方就是现在西昌的卫星发射基地,翻过一座山,就是我这里。有的时候我唱着唱着歌,他就出现在我的身后。”

《青春》 何多苓 布面油画 1984年

对于大凉山艰苦的那段岁月,朱成谈到绘画作为精神支柱,陪伴左右,度过了难捱的时光。“通过艺术,找到了观察世界的方式。”回忆起那段岁月,朱成还聊到何多苓吃了一块变质的肉之后中毒休克,万分危急之下,自己跑去找来兽医打针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故事。

“当时我离朱成并不近,有30里路,我经常去他那里玩。他有个大木箱,可以躺在上面,屁股底下垫的都是各种画册,印象派的、俄罗斯的……他一站起来我就去翻。”何多苓谈到自己人生的每个节点都特别重要,个人与时代的关系也是密不可分。“从我准备高考,到突然文革开始,停课、下乡,回城,学美术,恢复高考进入川美等等,一路走过来,都是非常偶然却又重要的,每个人在他的时代所体验和失去、得到的,也都是不一样的,正是这些经历,造就成了我。”

对俄罗斯与中国传统的回溯

“我们这代人受俄罗斯的文学和音乐影响很深,我也一直将俄罗斯视为自己的精神故乡。迟迟不去俄罗斯,就是怕破坏他在我心目中的印象。2014年有机会,我和我的学生们去到那边呆了半个月,期间参观了很多博物馆,我也把迷了一辈子的原野进行了写生。作为一个历经战争苦难的民族,博物馆中的藏品跟刚画好的画作一样新,这太令人震撼了。在历届政权下,那些夷为平地的建筑经过修旧如旧的翻修,处处体现了民族的伟大,我对它依然有感觉。”对于自己从俄罗斯回来开启的《俄罗斯森林》系列的创作,何多苓谈到还会继续画下去。“正如他们的音乐旋律悠长,忧郁却并不凄凉,这与俄罗斯辽阔的森林,舒缓的地形有关系。俄罗斯森林是伟大的,他们的文化正是从中走出来的。”

何多苓在俄罗斯写生 2014年

“年轻的时候都喜欢洋气的东西,油画色彩漂亮,又很复杂,那会根本瞧不上中国画,觉得都千篇一律。直到90年代我去美国呆了一年,在博物馆和私人藏家手中接触到中国古画之后,真迹所带给我的震撼,让我回国扔掉了自己80年代的风格,在艺术风格上另起了炉灶。”对于自己创作上的转型,何多苓表示,自己抛弃过去成名的历史是一无反顾的,随心所欲的活着,正是自己的态度。

何多苓在纽约 1983年

“去美国之前,1988年我在日本福冈美术馆做过个展。当时陪同我的一位日本研究员每天下班都要去馆里的一个厅中,对着一尊中国南朝的观音像膜拜10分钟。他的行为,以及观音低头微笑的深情所产生的气场和东方精神,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因此在美国看过西方绘画之后,再看东方绘画,我一下就入迷了。所谓的天人合一,心手合一,都是中国文人画中的,在西方绘画中是看不到这些的。从90年代到现在,我逐渐的在摸索中国艺术的精髓,作为一个不会书法和不会使用毛笔的人,试图以油画的手段表现自己所理解的中国画。”

何多苓在花园写生

兴趣广泛的去“主义者”

面对工作室写生的何多苓,用自己的眼睛与自然进行对话,黄昏的鸟叫声,仿佛让他置身于过去的时代,与古人可以自由的沟通。“绘画让我入迷,我有着极力想要再现,创造它的渴望。下乡时,我无意中看到一颗彗星,并且持续的观察了它半个月,这种概率就像往天上抛洒零件落地拼成一辆汽车一样。令我诧异的是为什么其他队上的知青对此漠不关注,从小到大,对客观世界的产生感到惊奇,对我来说是重要的。”

“何老师是一位信马由缰的人,凭着自己的兴趣而做事。与成都作家群最熟的艺术家便是他,很喜欢和我们聊天,也愿意和不同的创作群体打交道。作为达芬奇式的人物,他对音乐,建筑,文学,科学等很多方面都感兴趣,这些源于天性,好奇心加上天赋高,构成了何多苓结构的复杂性和丰富性,并最大能量的迸发在了绘画当中。”洁尘最早接触到何多苓是在90年代,媒体的工作让她有很多机会采访到艺术家。“一开始会觉得何老师很酷,后来熟了才知道他那种距离感其实是怕生。我经常说他大隐隐于火锅,大隐隐于酒吧。何老师天生就是个道家,内心非常的安宁。他不喜欢被贴标签,躲避时代的风口浪尖,这些疏离感构成了他独特的‘个人色彩’,这都是天然,所有的气质,特质与生活的环境都是融为一体的。”

“我对很多事情感兴趣,最终我发现一辈子只能做好一件事,那就是画画。下乡时我给凉山带来了一些有别于彝族民歌的歌声,我走的时候把这些带走了,并且可以保证再也没有在那出现过。我被命运带到了那,非常的奇妙和偶然,但却又成为了必然。”何多苓如是谈到。